2014年6月7日 星期六

願做蝴蝶

願做蝴蝶
  小時候,聽老師說,要做蜜蜂,勤工作,未雨綢繆,千萬別做蝴蝶,只知玩樂不會工作……
  當時就在心裡反問,為什麼不可以做蝴蝶?蝴蝶既美麗,又會享受玩樂,在美麗的花兒中間飛撲,還完成了傳播花粉的任務,然後逝去,或讓人做成美麗的標本,很不錯嘛。
  反而是蜜蜂,辛辛勤勤地工作,到頭來蜜讓人類采去,未必自己得益,何苦呢?而且,死的還是會死,好得到哪裡?
  也曾把這問題向老師詢問,得到的只是不好的印象,或者老師心中同意,只是不想讓我的不良意識散播在小同學間。
  到了現在,我仍然這樣想,我情願做蝴蝶,也不做蜜蜂,你呢?
  不悔
  金庸先生小說中的名字,有很多非常美,意境高含意深,可是我最喜歡的一個,卻是那不悔。
  不悔的母親在未婚時,在世人認為是苟合亂交的情形下,一次纏綿,帶來她畢生的不便和煩惱,孤苦流離,但是,她懷了這孩子,生下來後,給女兒起了這名字——不悔!
  這是多癡,多麼死心眼!但是我相信,在她飽受任何痛苦時,她沒有後悔,反而懷念那美麗的一刻,那癡癡的情懷燃燒著她一生。這是美麗的感覺,我相信,人能夠有這種感受,生命是沒有白活的。
  有些人,愛不敢愛,做不敢做,恨不敢恨,樣樣計算得清清楚楚,有幾分耕耘有幾分收穫,樣樣看不開,不如做個電腦算了,起碼沒有煩惱。
  朋友
  朋友有幾種。
  一種是幾年都不聚一次,吃飯飲宴都不在一起,他從來不記得你生日,也沒請你吃過一頓飯,可是你若有煩惱,打個電話去他就馬上來聽你講,你若是有困難,電話裡通知他就會為你想辦法。
  一種是不久見一次,當然是大日子,不得不應酬,不相請不好意思,見面時打哈哈,長談一大頓,然後說我們一定要常聯絡,大家約在一起聚聚,說完後就算了數,又等下一個大聚會從頭說過。
  又一種呢,是常常見面,吃喝玩樂都在一起,也不真是酒肉朋友,可是不知為什麼,有煩惱時從來想不起他,有困難時即使是他在身邊,也不會想到找他幫忙。
  另外一種,常常和你推心置腹,有困難和你講,有牢騷向你發,但是假如你有什麼事要他幫助,就這樣不行那樣不能,你告訴了他一點點小瑣事,就有人大肆為你張揚,還作成一個很有同情狀:「我不知怎樣同他做才好。」
  還有一種,就是逢人都說:「我們太熟了,認識了十幾年。」認識雖是十幾年,只碰過兩次面。
  寂寞
  什麼是寂寞?寂寞是一大群朋友在一起,吃喝玩樂、一起笑、一起醉,但心頭的語言,卻只能向自己傾吐。
  寂寞是茫茫人海,你經歷無數,找尋不斷,連後來者都已登彼岸,你卻迷失了方向,無所適從。
  寂寞是看見朋友穿得漂亮摩登,艷羨中只能以欣賞的語氣說:「真好看!」卻從來不會自己去選擇,去決定。更無法告訴別人你根本負擔不起。
  寂寞是,周遊四海,環繞世界,別人問起什麼地方最美麗,什麼地方最好玩,回答卻是:「樣樣都太貴了。」
  寂寞是,拿著厚厚的一本電話名冊簿,裡面名字地址千千萬萬,千翻萬翻,卻找不到一個想打的號碼。
  寂寞是,天天看書,日日看報,別人說起時事新聞,閱讀心得,你卻好像從來沒有看過那一段,讀過那一章。
  寂寞是,大家興高采烈地談起他的丈夫或妻子與兒女,你也一樣有丈夫或妻子與兒女,就是不情願去談起他(她)。
  寂寞是什麼?是一片影子,毫無選擇的讓它跟隨著我,光從後面來,我看得清楚,從前面來,我感覺到,從頭頂上來,我則只好無可奈何的伴著它。
  訴苦
  我想,做人最好能立的信願之一,就是別向人訴苦。
  經驗告訴我,對人吐苦水最立竿見影的好處,就是舒了心中的一口悶氣,其他的效果就難說了,是你的好朋友,明白你的,他要為你分擔,不明白情形的,你費盡了唇舌解釋,還不一定能讓對方諒解,只是一次又一次更觸痛了你的創傷。
  不是你的好朋友,他心裡不會奇怪嗎?你告訴他那麼多不曉得是什麼意思,單料銅煲乎?吐露狂乎?是非當人情乎?反正無事吐心聲,還是小心提防為要。
  要不然是,遇著一個想像力豐富、愛傳播消息、唯恐天下不亂的人,更有好戲在後頭,他會把你的衷曲,戲劇化來加以渲染,加多減少過濾更不在話下,那時候,就千萬不要奇怪很多人用奇怪的眼光來看你,因為他們知道你比他自己知道得多,如果有這種情形,千萬別怪人家,要怪只能怪自己,心頭藏不得苦,眼睛看不清人。
  果真是這樣,只有兩條路,要麼開了窗子,向老天爺訴罵喊咒。要麼找個一廂情願的對象,當他是你的醫生,毫無保留地盡情傾訴,心頭舒暢一番,然後回家睡覺,別理後患。
  牌局人生
  你有打麻將的經驗嗎,假如你曾玩過這種遊戲,一定同意,人生多麼像打麻將。
  本來,打麻將有講技術、技巧和計算方法,可是,無論你的技術和計算方法多麼精明,當牌風不順的時候,再能幹也是枉然。
  牌局就是這樣,當你幸運手風好時,即使打錯了,也會錯有錯著,令你旗開得勝,而且,贏的那一家,往往是越贏越多,那輸了的,卻是越輸越多,想翻本,想敗中求勝,真是難之又難。
  人生不也是一樣嗎,有些人,無往不利,即使沒有什麼真才實學,一樣可以風生水起,反之,有些人卻終身失意。
  不過,尚幸牌局也有絕處逢生而突轉逆境的時候,人生也是這樣,雖然機會不多,總勝於完全絕望。
  透明
  有人說話不經腦子,動不動得罪人,為他辯護的人就說,他這人直腸直肚,想到就講,沒有城府,原諒他吧。
  也有人愛說自己個性坦白,不會說假話,知道什麼就一五一十地搬出來,目的是希望人家不要怪他,因為他是直腸子。
  直腸子值得原諒嗎?這是見仁見智的問題,要爭論,大家都有充分的理由。
  我覺得做人如果稍為人設想,直腸子也不可以做隨便得罪人的借口。
  小姐太太整了容,卻有人當著眾人面前問,整容不怕後患嗎?你的膽子怎麼這樣大?這樣子叫人難堪,又何必?
  有人瞞著太太交女朋友,你卻當著他太太問:「那天和你在一起的女人是誰?」這些事告訴人家太太,對別人婚姻有幫助嗎?沒有的就別興風作浪,無意的嗎?不如有意的留意一下吧。
  知道別人的過去,不要在無意中提及,很多人努力把過去忘卻,你的直腸子和無意,勾起別人無限傷心回憶,於心何忍?有人曾經失足,如今努力發奮圖強,誰要是無意中久不久揭人疤瘡,難免不給人家永不超生的感覺,這種直腸子,又豈是值得提倡?
  做人不一定要像水晶玻璃透明膠,保留一點,讓人追尋,不勝過直腸子去得罪人嗎?
  止水
  心如止水實在是好事情。什麼是心如止水呢?在我的定義中,不是不思想不工作,也不是以消極的態度做人處事,但是我知道,別作過分不可能的要求,人是快樂的。
  做太太的厭倦了現實生活,以為和丈夫分開就會有大把白馬王子來追求,卻又拋不開現有的一切,怎麼能快樂?
  這不是心如止水。
  然後不顧後果地把一切拋開,展望著多彩多姿的約會和美好的將來,這當然也不是心如止水。
  結果是,失望比快樂多。
  心如止水是安於現狀,知道一切強求不來。
  心如止水是雖然不滿目前的工作,卻不抱怨不牢騷,只是努力地細心的尋找,找到一份理想的,轉過去。
  心如止水是知道目前的對象不滿意,但仍會反覆地詢問自己,再找一個會更好嗎?然後乖乖地做個好主婦。
  心如止水是看見人家的名成利就無動於衷,仍然理頭苦幹自己的活兒。
  心如止水是欣賞別人穿時裝皮裘,自己靜靜地折好幾年前的毛衣留著天冷時再應用。
  心如止水是經過了三十五年單身生活,仍然預備再過四十五年。
  心如止水是寧靜,心如止水是快樂。
  望己
  富人家擔心別人喜歡他是為了他有錢,像漂亮的小姐擔心人家喜歡她是為她的外表而苦惱一樣,可算異曲同工,同樣自尋煩惱,自討苦吃。為什麼不想想,人喜歡人,是不會無緣無故,也不會毫無因由的,今天我喜歡一個人,不管是為了那個人本身可愛,或者他有很多令人喜歡的本質,都是有它的原因的。
  所以,假如我年輕、漂亮、聰明、大方,或者我身家大把,人家為了這原因而喜歡我,我會好好地快樂地接受,人有勝人一籌的地方而讓人家喜歡,應該感到愉快。交朋友,不需要有利害關係,也不該太過勢利。但是真要有了這種因素,倒不必太過介懷,將心比心,自己也很可能為了別人的優點才去喜歡他,這又於事何妨,你喜歡的是他的好處優點,人家喜歡你也可以為了同樣原因,錯不到哪裡,何況人有優越的地方讓人喜歡總比一無是處好。喜歡一個人,不論是緣分、外表、內在,總算是有它的由來,大概不會有人毫無解釋地喜歡街上一個瘋子吧。
  交朋友也是一樣,只要我喜歡他,他不討厭我,原因已經足夠,其他的別太計較。同時,最好別對人寄於厚望,甚至小小的希望,因為有希望就可以有失望,假如有人說某某令他失望,相信不會太多人同情他,誰叫你寄望於人,人家有義務來滿足你的寄望嗎?要望,望自己吧!
  處
  遇見一個人,他對我說:「好久不見了。」我說:「不算久,才一年。」
  真的,有些人一年見一次也不算久,甚至算太快,有人愛說:
  「我們已經認識幾十年了。」其實在這幾十年間,見過的次數有限,大家又沒有機會相處瞭解,就是真的認得幾十年又怎樣,可能還比不上一個近交而互相投契大家認識瞭解的人。話是這樣,我對一見如故的友情是存著觀望態度的。對於有些俗語說單料銅煲一燒即熱的糖??豆交往,更是不敢心存厚望,除非人家神交已久,還沒有認識對方已得知他的一切而互相景仰,這種情形究竟少見。
  我也相信君子之交淡如水這句話,不是要做君子,只是認為朋友之間,可以大家時常來往,卻最好不要如膠似蜜,時時交往一個時期,有時淡下來,不必為了什麼,不必覺得奇怪,只因為這才是最自然的情形,一個人在世間歲月有限,不必光為了一兩件事和一兩個人而花去大部分時間,這樣做法後悔的機會特別多,而且人與人之間相交太密,向對方的要求就會對比增高,這正違反了朋友相處之道。我個人的哲學是對朋友的要求千萬不要過高,否則只有自己失望。朋友、親戚,都是另外的一個整體,人有時自己還不能自己滿意,又怎能完全滿意別人的做法。
  所以我對朋友的要求是:大家相處愉快,多見少見是另外一回事。
  秘密
  你聽過有人非常坦蕩地說:
  「我做人光明正大,事無不可對人言。」
  我認為,人要是說得出這些,就算他不是在騙人,也是在騙自己。因為,人總會有一點內心的秘密,不一定是損人的,說不定保有這秘密是為了某些人的利益,哪有可能每一句話都可以告訴人的。
  人之所以要保有一定的秘密,有時是為了大局,或者不想真像傷害了人。做人對事,真是一門很大的學問。樣樣坦白直率,未必是好事,俗語就是「好女兩頭瞞」的。真的,有時把真像和真話赤裸裸地說出來,實在是很可怕的。
  有人教夫妻朋友之道要坦誠相對,我也相信誠懇對人是人應該做的,但並不代表什麼話都要抖出來,守不得半點秘密。
  騁思
  真奇怪,過去的事情,過去的盛情,有時候會變得很遙遠很遙遠,像曾經看過的電影,印象是有的,卻完全沒有了感覺,有意思嗎?
  一個你曾經刻骨銘心愛過的人,他的一言一行,一顰一笑,是你的命脈,是你的思想中樞,是你的樂與哀,但是,有一天,他變成了過去的一部分,真奇怪,竟會是那麼陌生,無關疼癢,為什麼呢?
  要是今天有人對你說,我會愛你五十年,五百年。相信他吧,管他是不是真的會愛你五年,五個月。管他五十年、五百年後早已與泥水同腐。管他呢,享受了這眼前的濃情蜜意(或者是假意),只要你是快樂的,別計較,人間沒有永恆,永恆也不見得特別可愛和值得歌頌,別苛求,快樂,苦惱,不過一念之差,還是選擇快樂好?
  有人問我,我會喜歡怎樣的男性,我說,不知道,真的,我不知道,在感情方面,我是很任性的,喜歡就喜歡了,從來沒有計較過,也不去計算,所以吃了很多苦頭,但是我不埋怨,因為其他方面,我也約束自己夠了,努力工作,為人家而活,守時間,盡責任,但是母親還覺得我不夠好,因為我沒有做出一個孝順的樣子,要和她分道,說真話告訴她我忘了她新裝的電話號碼。
  人是喜歡聽謊言的,尤其是美麗的謊言,但是我偏不愛說。我並不能夠令世界的人都歡喜我,都瞭解我。多一兩個少一兩個又於事無補,我懶得去做,因為累,也因為忠於自己。
  人與人之間的愛,強求不來,像一首英文流行詩說的:你是你,我是我,今天我們遇見了,很好,否則,又於事何損?要是我們相愛,就盡情地愛,因為機會不再來,時間不會回來,愛情,也不是請來就來,愛吧,莫遲疑!
  聽見嗎,莫遲疑,因為今天的情懷,明天可能消失得無影無蹤,不展翅開懷,更待何時?
Author :白韻琴
Provenance :白色小窗
Date :
Nation :中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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