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4年9月18日 星期四

人頭粽子

「肉粽子!肉粽子!七角一隻,正宗湖南肉粽!」
  街角的萬家樂門前支起一個粽子攤,拉起的布條上寫著唐記粽子,賣粽子的是兩張陌生面孔。男的戴副眼鏡,女的留著長髮,模樣都很秀氣,不像幹這行的。
  我蹲在一個菜攤後,瞇眼盯著他們。
  唐記粽子是現包的,旁邊支著鍋,煤氣罐子在面案下。他們選的料極為講究,雖然我看不清楚都有什麼,但憑氣味我也能分辨出來,南山的方竹葉子,趙家彎的葦繩,東北的糯米,棗子是山東大棗,還有大黃米,聞不出產地,但香氣濃的讓人窒息。特別是那肉,也不知是什麼料浸泡的,即使是生的也香的人心裡癢癢的。
  我深吸一口氣,強嚥下滿嘴的津液。
  這樣的粽子包出來,一定香的讓人不忍下嚥吧?
  只是,在整條瀰漫著粽子香味的街道上,我還聞到一股特別的肉味。如果我沒猜錯的話,那恐怕是人肉。
  「史警官,又在這埋伏啊?」
  我正想的入神,耳邊突然響起響亮聲音,那一口濃重的鄉土音,不用轉頭都知道是菜販子陳五。
  「噓!小聲點!」
  「噢!我明白,您在這抓壞人,我不妨礙您啦,史警官您忙著,不用送了……」
  我送他?周圍人都笑咪咪的看過來,包括那對賣粽子的男女。我可真想送陳五一粒花生米!  
陳五的耳朵有些聾,但偏又好和人打招呼,每說一句話都跟扯著嗓子喊一樣。上回就是讓他一嗓子驚動了正偷東西的新疆小孩,結果我那個月的指標沒未完成。沒想到這回又遇上他了倒霉沒邊了,這可是我的第一樁真正的案子。
  我把頭幾乎埋進芹菜葉子裡了,正在懊惱為什麼不躲對面賣肉的多姑娘的肉案子下面,那絕對不會有人發現。正在這時,對講機響了,是隊長。
  「隊長,您放心,我看著呢,他們能跑哪去……」
  我再一抬頭,粽子攤不見了!
  這怎麼可能?我頂著芹菜味站起來,睜大眼睛看過去,剛才還在的粽子攤真不見了,就連地上灑落的麵粉都掃的乾乾淨淨。這怎麼可能?
  「隊……隊……隊長,他們不見了……」
  對講機裡頓時傳來問候我家長輩的詞語,可我的眼睛仍盯著那裡,他們怎麼辦到的?
  根據線報,那對男女是跨省做案的殺人狂,他們殺人根本不講理由,路過哪裡就殺到哪裡,男人殺,女人也殺,小孩子更不放過。但老人不殺,可能是肉太鬆的原因。他們以賣小吃為生,據說凡是他們賣的食品全都了吃的不得了。但是,那極有可能是人肉做成的,所以最近局裡的同事都不在街上吃東西了。我偶爾還是會吃些,誰叫我是一單身漢,沒人給我做飯,不上街吃飯,整天吃方便麵會吃死人的。
  「混蛋!還呆在那?快去追!」
  隊長從晶晶旅館二樓探出身子朝我大吼。他半裸著身子,臉色暗紅,大概還沒和新來的小姐交流完。我跳出菜攤,朝街拐角處追去。
  我要追什麼?鬼才知道,先跑過去再說。        
「你們誰看見剛才的粽子攤哪去啦?」
  我喘著粗氣大聲問,小販們睜圓無辜的大眼睛看著我,搖頭,還是搖頭。黑暗像幕布一樣,嘩啦就落下來,我的前程啊。
  「史警察,這麼快就又見面啦?」
  菜販子陳五站起來,咧著嘴笑呵呵的看著我。
  「我姓史,不是死!叫我史警察……」
  「我知道您是史警察,不是屎警察,您第一天來就和俺們說過了啊!」
  我感到胸悶氣短,手腳冰冷。這世道,真叫人感到絕望啊。我把雙手都蓋在臉上,別讓我再看見他,我會拔槍的。但突然間,我靈光一閃,對啊!
  「陳五,你看見那邊的粽子攤沒有?」
  「看見啦,怎麼?史警官您想吃粽子?他們的粽子每傑我都吃了,還是肉粽好吃……」
  「我問你,他們人呢?」
  陳五臉上露出迷茫的神情,甚至看我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了。
  「不是您帶他們走的嗎?就剛才,還是您幫那男的把煤氣罐弄上三輪車的啊!」
  「我?你說是我?」
  「對啊對啊,就是您啊!您還吃了好幾個肉粽子……」
  大地在旋轉,陳五在飄搖,我踉蹌著後退幾步,感到自己這回真是死警察了。
  「史長髮!你在那幹什麼?」
  隊長出現在街道上,怒目而視。我一路小跑過去,心裡在想這簡直太詭異了,我吃肉粽子啦?還幫嫌疑人搬煤氣罐?怎麼我一點記憶都沒有呢?
  「報告隊長,我正在瞭解嫌疑人去向,他們朝西逃竄了。」
  剛說到這,我感覺牙縫裡塞著什麼東西,用舌頭勾出來,居然是一條肉絲!      
「完了完了,這回算折了……」
  我的腿開始抖起來,隊長小眼聚光敏銳,一下子就看出來了。
  「史長髮,你抖什麼?難道是你放走他們的?」
  「沒……沒,隊長您說這話真傷人自尊,怎麼說我也量警察……」
  我說著把那條肉絲嚥了下去,喉嚨裡發出驚天動地一聲響。這腿抖的更利害了。
  「你剛才把什麼嚥下去啦?給我吐出來!」
  「口香糖,一緊張就嚥下去了……」
  隊長一臉懷疑的表情,我忙伸出兩根指頭,做起誓狀。
  「我以聖父聖子聖靈之名起誓……」
  「省省吧,就你還起誓,哪天不起七回八回……」
  隊長說著轉過身去,街那頭已經開始熱鬧起來,天色暗下來了。
  我心頭一驚,因為我明明記得剛剛才四點鐘,天怎麼可能黑呢?一甩手腕亮出手錶,已經是七點十分了。
  我丟了整整三個小時!  
晚上回到家,我踢掉鞋子把自己丟上床,腦海裡仍是白天發生的事。匪異所思,我怎麼可能平白丟了三個小時呢?脖子痛的像是要斷了,這種情況讓我覺得自己幹了一天的體力活。
  我突然想到,陳五說我幫那對男女搬煤氣罐,或許這是真的。
  窗外樓下幾個小孩在玩耍,打打鬧鬧,吵的要命,我想起身到窗前吼他們一嗓子,但突然發覺自己動彈不了了。我能感覺到自己的存在,但四肢都不用不上力,只能微微的顫動。
  我才剛剛躺下就夢魘住啦?不太可能吧?
  外面小孩打鬧的聲音漸漸消失了,窗簾在敞開處嘩啦嘩啦的響著,我連把嘴裡的唾沫嚥下去的力氣都沒有,就要被自己的口水淹死了。這大概是最慘的事情吧?我努力保持清醒,把眼睛睜開一道縫,就算死,我也得死像個樣子。雖然平時挺瞅不起那些死不冥目的主兒,但這會,我想的全是睜開眼睛,哪怕是能看到世界最後一眼也是好的。
  但是,房門無聲的被推開了,我看見了什麼?居然有一個人走進來。我就知道,像我這樣的英明神武的警察怎麼可能是被唾沫淹死的,我是被毒殺。這將是一樁震驚世界的謀殺案。公安系統的好警察,人民的好兒子,史長髮,被一身份不明的歹徒毒害……我冤啊!
  「醒醒!醒醒!小心叫口水淹死!」
  有人拍我的臉,我猛然坐起,睜眼一看,漆黑的房間裡空無一人。
  是幻覺。
但是那聲音,卻異常真實的在耳邊迴響。我感到自己遺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,可會是什麼事呢?
  打開燈,洗漱完畢,時間是晚上十一點四十,該睡了。
 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,嚇的我心跳陡然加速。接聽,是多姑娘。
  「喂,我說你怎麼搞的?今晚到底來不來啊?」
  多姑娘的聲音極其曖昧,好像我和她有一腿。我不會這麼沒品味吧?
  「太累了,不去了。」
  我倦慵的說。多姑娘立即火了。
  「我告訴你姓屎的!今天你要是敢不來,我就把他們的腦袋全掛你家門口!」
  「腦袋?」
  我打了個冷戰,頓時清醒了。  
我到多姑娘家時,正好是半夜十二點,猛鬼現身時。
  「你在外面幹什麼呢?等人啊?」
  「沒,都到你這了還等誰啊?」
  多姑娘白天擺肉攤,但晚上則幫她媽扎紙人。她母親是做殯葬行的,因為不想女兒嫁不出去,所以才叫多姑娘改行賣肉。而我是她們家的老鄰居,曾在一個院子裡同住十七八年。
  「我說你呀,今天怎麼怪怪的?要是真不舒服就回去吧,我一個扎就行了。」
  都把我叫來了,又說這種話,怎麼說我都是學過心理學的人,當然明白她這是堅定的要我留下。
  「沒事,反正我來就是給你做個伴兒。我是警察,一身正氣,鬼神不侵嘛。」
  我坐下,幫多姑娘糊一輛紙奔馳。
  這年頭,老人活著時不好好孝敬,死後弄這些沒用的東西,真是不明白,都給誰看啊?
  「對了,白天你怎麼回事?幫那兩個賣粽子的幹這幹那,你昨天不是和我說要監視他們嗎?還是你看上那個女的啦?」
  多姑娘的目光突然兇惡起來,我卻視而不見,只想著她說的話。我真的幫嫌疑犯幹活啦?還放走他們?我被催眠了還是怎麼的?我忽的想起來,埋伏時處在下風口,聞了整整一天的粽子香,難道他們在香料裡下了藥?我立即想到蔓陀羅,它的根莖燃燒會使人產生幻覺。
  「不能幫你了,我想到案子的突破口了,明天晚上再幫你,我走啦!」
  我說著起身就走,多姑娘隔著一幢紙別墅伸手來抓我,但沒抓住,眼睜睜的看著我跑掉了。
  我突然覺得,自己對不起多姑娘,心頭那麼的痛。    
深夜的菜市場看不到一個人,帆布捆住的菜堆看上去就像一頂頂熄了燈的帳篷。我潛行其中,覺得自己像個夜行的大俠。
  萬家樂門前,我仔細搜索,終於讓我找到蛛絲馬跡,在地面裂縫裡我摳出一塊乾透的調料塊,拿到鼻翼下聞,那種異香果然和教課書上寫的一樣,是蔓陀羅!
  「東春巷三號,要記得來啊!」
  耳邊忽的響起這句話,我驚駭的轉身,整個市場裡只有我一個人,但那些菜堆後彷彿隱藏了數不清的歹徒。我搓搓濕漉漉的手,鎮定的站起來。
  終於想起來了,白天確實幫嫌疑人幹過活,他們還留下了暫住地址。
  「東春巷三號?這回一等功是跑不掉了。」    
「你來了。坐,我們一會就好。」
  東春巷三號的小院裡,白天那對做粽子的男女果真在。我握著手槍在靠牆的板凳上坐下,手有點抖。真不該充什麼孤膽英雄,等隊長他們人都到了再衝進來也不遲。
  雖然我很想對那對男女說就當我沒來過,但作為一個男人,而且還是一名警察,我是不能逃的。
  「你在等人?」
  那個男人一臉友善的笑容,他看我的眼神都很和氣,我實在無法把他和殺人狂聯繫到一起。
  「咳咳,你們做過什麼不和我說了吧?我自然是在等人的。」
  那個女人也停下手,把揉好的面滾上些麵粉,放到一旁。她抬起了頭,把垂下的直髮挽到耳後,不經意間粘到些雪白的麵粉,卻並不顯得難看,反而更加嫵媚。
  我看的有些發呆,不覺中喉嚨裡發出一聲響亮的聲音。真是太尷尬了。然而那女人只是一笑,瞥了我一眼,紅唇微動,像是飛了一吻。我的眼睛被她的一舉一動吸引著,跟隨著她向旁邊的一口鍋移去,又順著她的纖纖玉指向下,看見她從鍋裡撈出一顆人頭放到案板上。
  天啊!一顆煮的半熟的人頭!!
  我頓時本能的跳起,抬槍直指他們倆,不停移來移去。
  「很吃驚嗎?你們隊長比你來的可早多了呢!」
  那女人嫵媚的笑著,眼角流光,把人頭的臉轉向我。那顆煮脹的臉雖然有些陌生,但嘴邊左下角的那顆痣是不會變的。
  天啊!那竟然是隊長!!
「你看,壞人做多了壞事,就總該有人來懲罰他們。而我們,就是懲罰者。」
  這話從那女人的嘴裡說出來,像是天經地義。
  可我的腿止不住的抖,隊長都給他們煮了,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發生的?
  「我……我是警……警察,舉起……你……你們的手。」
  我已經很多年不結巴了,想不到今天又結巴了。
  「你當警察也很久了吧?有沒有想過殺人?一定有吧?我們從前也是警察的,可是眼睛所見全是黑暗,壞人橫行而好人冤死,誰管啦?就像這個人,他生前強迫良家女子賣淫,甚至拐賣婦女。就因為他穿著一身警服,居然沒人管。所以他該死!」
  那女人嫵媚的眼神突然變得兇惡起來,她操起一柄鋒利的菜刀猛剁下支,隊長的頭頓時被砍去半片臉。骨肉分離,露出兩顆金牙,嵌在白骨之上。
  我後退一步,依靠在牆上,突然感到腹中像有什麼東西炸開了,傍晚吃過消化了一半的食物像股濁流噴出口腔。我不停的吐,不停的吐。
  「你一定想過吧?在你值班的時候肯定看見過,他們是怎麼拷打少女,要她承認賣淫吧?還有去年的殺人案,他只因為五千塊錢就把證人地址賣給了黑社會,結果那個證人一家全都被殺了。你不是懷疑過嗎?」
  我扶著牆直起腰,一眼看見那男人又從另一口鍋裡撈出顆人頭。
  天啊!他們究竟殺了多少人?
  眼淚蒙住了我的眼睛,我拚命的眨眼,努力分辨,總覺得像是認識的,待到那男人把頭擺好,我終於看清楚了,右耳缺了一半,那居然是菜販子陳五!
  「你看這顆醜陋的頭,它絲毫不以為自己是醜的,可悲啊!」
  那個男人手起刀落,把陳五熟透的頭劈成兩半,人腦的溝壑清楚的呈現在我眼前。我再次忍不住的嘔吐起來。        
「舉起你們的手,我是警察!」
  我一字一頓的說,可他們絲毫不介意我的舉動,自顧自的做著事。
  「他叫陳五吧?就是他買了被拐賣的婦女當老婆,還每晚虐待那個可憐的女人,在她不能下地幹活後就轉手賣了出去。像這樣的人,早就該死了。你說是不是啊?」
  「舉起你們的手,我是警察!」
  我再次強調,可他們依舊不理,甚至開始包人頭肉包子,和人頭粽子。我嘴唇發抖的看著那男人把泡好的糯米撈出來,添進拆好形狀的竹葉裡,又順手從陳五的頭上剜下一片肉或一勺腦漿塞進糯米裡,再添上一勺糯米,包好綁上葦繩,丟進鍋裡。他漫不經心的做著,我兩腿顫顫的看著。
  「舉起你們的手,我是警察……」
  不知為什麼,我的底氣越來越弱,手上的汗多到握不緊槍了。
  「其實你也該死!」
  那個嫵媚的女人突然盯過來,我的眼睛竟不敢再和她對視。
  「你竟能看著他們做惡,容忍喪盡天良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眼皮底下!所以你也該死!」
  她提刀走出來,我本已放低的槍口立即又抬起。可是眼前卻是一幕幕曾發生過的事情,路邊哭泣的老太太,正被強姦的女學生,還有辦公室裡等待未知命運的上訪者。我竟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處在水深火熱中,這難道就是我在警校時發誓要當的好警察嗎?
  她說的對,我該死!  
「不許你們碰他!」
  多姑娘突然出現在我身前,她張開雙臂攔住那女人的路。她的背影顯得那樣高大,像一座山。
  「好啊,又來一個,大不了再添口鍋。」
  那女人陰森森的話立即讓我清醒了,我是警察,我要保護人民群眾的安全,而不是讓人民群眾來保護我。
  「就算我該死,也不該由你們來決定!」
  我剛說完就發覺,這話多餘,那對男女全都殺到了面前,多姑娘已經倒在我腳下。明晃晃的菜刀像流星般劈下來,兩個方向,無處可逃。我大喊一聲,緊閉雙眼扣動板機,槍聲連續的響起,直至子彈全部射出。
  ……  
「下面,由6.22大案的偵破人員,史長髮同志上台發言!」
  台下掌聲雷動,我飄飄然的浮上主席台,那麼多雙眼睛盯上來,我一時激動把昨晚背好的詞全忘了。他們盯著我,我也盯著他們,死一般的沉默。領導在一旁低聲的提示我,桌子裡面有備用講演稿,然而我的眼睛卻浮現過一幕幕真實的畫面,半熟的人頭,瘋狂的懲罰者。可那是為什麼?正義難道一定要這樣才能伸張?還是說一切正義最終都會是變態的?
  「咳咳,史長髮同志剛經歷過一場生死考驗,他失去了一位好戰友,所以心情還沒恢復。大家給他些掌聲鼓勵一下!」
  台下再次掌聲雷動,可在我聽來卻那樣的虛假。只有那對殺人狂伴侶死前的話在腦海中迴響,於是在掌聲停息後,我對著全場幾百位警察,大聲的說:
  「你看,事情其實很簡單的,只要你開槍,一切罪惡就都結束了,正義就是這麼回事!」
  台下死寂無聲,領導臉色陰沉,我站起走下主席台,穿過無數的目光,走出會場,走進外面的世界。
  是的,我自由了。    
  (完)
上葦繩,丟進鍋裡。他漫不經心的做著,我兩腿顫顫的看著。
  「舉起你們的手,我是警察……」
  不知為什麼,我的底氣越來越弱,手上的汗多到握不緊槍了。
  「其實你也該死!」
  那個嫵媚的女人突然盯過來,我的眼睛竟不敢再和她對視。
  「你竟能看著他們做惡,容忍喪盡天良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眼皮底下!所以你也該死!」
  她提刀走出來,我本已放低的槍口立即又抬起。可是眼前卻是一幕幕曾發生過的事情,路邊哭泣的老太太,正被強姦的女學生,還有辦公室裡等待未知命運的上訪者。我竟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處在水深火熱中,這難道就是我在警校時發誓要當的好警察嗎?
  她說的對,我該死!  
「不許你們碰他!」
  多姑娘突然出現在我身前,她張開雙臂攔住那女人的路。她的背影顯得那樣高大,像一座山。
  「好啊,又來一個,大不了再添口鍋。」
  那女人陰森森的話立即讓我清醒了,我是警察,我要保護人民群眾的安全,而不是讓人民群眾來保護我。
  「就算我該死,也不該由你們來決定!」
  我剛說完就發覺,這話多餘,那對男女全都殺到了面前,多姑娘已經倒在我腳下。明晃晃的菜刀像流星般劈下來,兩個方向,無處可逃。我大喊一聲,緊閉雙眼扣動板機,槍聲連續的響起,直至子彈全部射出。
  ……  
「下面,由6.22大案的偵破人員,史長髮同志上台發言!」
  台下掌聲雷動,我飄飄然的浮上主席台,那麼多雙眼睛盯上來,我一時激動把昨晚背好的詞全忘了。他們盯著我,我也盯著他們,死一般的沉默。領導在一旁低聲的提示我,桌子裡面有備用講演稿,然而我的眼睛卻浮現過一幕幕真實的畫面,半熟的人頭,瘋狂的懲罰者。可那是為什麼?正義難道一定要這樣才能伸張?還是說一切正義最終都會是變態的?
  「咳咳,史長髮同志剛經歷過一場生死考驗,他失去了一位好戰友,所以心情還沒恢復。大家給他些掌聲鼓勵一下!」
  台下再次掌聲雷動,可在我聽來卻那樣的虛假。只有那對殺人狂伴侶死前的話在腦海中迴響,於是在掌聲停息後,我對著全場幾百位警察,大聲的說:
  「你看,事情其實很簡單的,只要你開槍,一切罪惡就都結束了,正義就是這麼回事!」
  台下死寂無聲,領導臉色陰沉,我站起走下主席台,穿過無數的目光,走出會場,走進外面的世界。
  是的,我自由了。   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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